点心渣 “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 气味与记忆有何关联？
不知道大家是否有过类似的经历：
在某个雨后的黄昏，闻着泥土的清新，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遥远的曾经。
清新的泥土味道
又或者在小巷中穿行时，嗅到了窗台衣服的芬芳，又不自觉地想起那熟悉的某人。
宁静的小巷是那熟悉的味道
正如辛晓琪《味道》里所唱的那样：
“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味道，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简单的一种气味，会让我们不自觉的想起遥远的过去，挖出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美好时光。
为什么会这样呢？气味与记忆有什么联系？
01
关于上述的这种现象，我们称之为“普鲁斯特效应”：气味具有独特的能力，可以解锁以前已经遗忘但却生动、饱含情感的回忆。
马塞尔·普鲁斯特
马塞尔·普鲁斯特（ ）是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的大人物，他的长篇巨著《追忆似水年华》中曾经有那么经典的一段：
“带着点心渣的那一勺茶碰到我的上腭，顿时使我浑身一震......一种舒坦的快感传遍全身，我感到超尘脱俗，却不知出自何因......这感觉并非来自外界，它本来就是我自己......然而，回忆却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那点心的滋味就是我在贡布雷时某一个星期天早晨吃到过的“小玛德莱娜”的滋味......莱奥妮姨妈把一块“小玛德莱娜”放到盛有不知是茶还是花草茶的杯里浸过之后送给我吃。”
那带着点心渣一勺茶为何让他想起了那个遥远的星期天呢？答案在于感觉统合（ ）。除了舌头的五种真正味觉（酸甜苦咸鲜）之外，所有复杂、微妙的食物味道都可以归因于它们的气味：咀嚼时鼻子后面的嗅觉受体受到刺激，挥发性分子通过一个称为“嗅觉”的过程逃离口腔。因此，普鲁斯特描述的内容形成了动人的“普鲁斯特效应”：气味具有独特的能力，可以解锁以前已经遗忘但却生动、饱含情感的回忆。
普鲁斯特效应：气味与记忆的联系02
气味真的和记忆有关联吗？这种特殊能力能否被证实？
事实上，科学家一直在进行着关于气味和记忆的研究。
美国纽约州科尔盖特大学心理学实验室主任唐纳德·莱尔德（ Laird）是第一位就这个话题正式发表文章的人。他分析了254位“卓越男女”的嗅觉体验，发表了名为《你的鼻子能做些什么？》的研究报告。在受试者中，91.7%的女性和79.5%的男性都曾经历过气味诱发的自传式回忆，而其中76%的女性和46.8%的男性都说这些记忆是他们脑海中最生动的记忆。
美国科尔盖特大学
然而，莱尔德的研究只是描述性的，没有有趣的抒情和叙述。他的研究也并没有提供实验证据，证明“气味优于其他感官，是诱发生动、饱含情感的记忆的线索”。在唤起这些记忆的过程中，气味是否真的特别有效？这一点尚未得到证明。
儿时的味道
第一次试图以科学实验为依据，解密普鲁斯特效应的文章发表于1984年。北卡罗来纳州杜克大学的研究人员进行了两次实验，将由气味引起的自传式记忆与由照片、语言引起的记忆进行比较。研究表明，气味记忆不如其他感官提示诱发的那些记忆那么频繁。所以，气味诱发的记忆似乎是充满故事、比较久远的记忆：也许就是因此，哪怕我们积极寻找这样的经历、想要重现这个效应，我们却还是没有得到显著的效果。
气味勾起的记忆一般比较久远
这个主题在进一步的研究中得到了扩展。研究发现，由气味诱发的自传式记忆似乎源于童年，与那些盛行于青春期和成年时期的视觉或书面线索不同。不谋而合的是，1977年罗德岛布朗大学的心理学家展示了气味记忆的另一特征：他们发现，气味和图像之间的第一次关联比第二次关联的回想效果要更好。气味诱发的似乎的确是“遗忘已久”的记忆。
03
为什么会这样呢？气味与记忆背后蕴藏着怎样的科学原理？
气味和最先形成的记忆之间的这种特殊联系，其关键涉及到一个叫做海马体的区域。海马体是位于大脑丘脑和内侧颞叶之间，属于边缘系统的双边结构。
人类的海马体（左）和海马惊人地相似
2009年，以色列魏兹曼科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表明，左侧海马体在第一次嗅觉关联中起到的作用是独一无二的。但在第二次关联中就并非如此了。相比之下，左侧海马体在第一次或其后的听觉关联中并没有被激活。从进化的角度来看，这是有道理的：这有利于幼儿快速学会哪些食物是可食用的，哪些是不可食用的。也许，第一次闻到的气味就像是初恋一样，是记忆最深刻的。
第一次闻到的气味如初恋，记忆最深刻
除了海马体以外，杏仁体也对普鲁斯特效应起着重要的辅助作用。
早在以色列团队发布研究结果之前，美国布朗大学的一个研究团队就开始利用功能成像技术寻找与气味诱发的自传式记忆有关的大脑区域。在实验中，他们让每个参与者闻两种香水味，一种可以引发情感记忆，一种无情感引发效用；还让他们看附有这两种不同香水味的照片，比较他们的大脑活动。虽然参与测试的只有五名女性，结果仍然显而易见：闻到饱含情感的气味和闻到无情感的气味相比，海马体和另一个嗅觉加工区域的活动明显要更加活跃。这个区域就是杏仁体。
大脑结构图
在布朗大学团队的实验之前，人们已经知道，杏仁体对恐惧的产生起着关键的作用。现在通过对气味的实验表明，杏仁体对于处理积极情绪，特别是奖励，至关重要。杏仁体这个区域是情感中枢，在气味诱发记忆的过程中，这个区域的激活有助于进一步巩固人的情绪。
杏仁体能控制恐惧
杏仁体和海马体是创造和储存气味记忆的关键因素，它们并不是独立起作用的。相反，海马体和杏仁体都是更广泛的嗅觉结构网络的一部分。首先，气味信号通过嗅觉神经从鼻子传播到嗅球（位于颅骨内部的洋葱状神经元，是大脑其余区域的重要门户），然后再分配到内侧颞叶和基底额叶结构上，也就是统称为主要和次要嗅皮层的部位。
嗅球 ( bulb)
这些中央嗅觉结构对于情感习得和记忆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它们在解剖学上与边缘系统重叠。边缘系统是大脑中的原始网络，指示动物对情绪显著的环境刺激作出相应的生理和行为反应。总而言之，气味、情感、记忆和动力是通过边缘系统相联系的。
边缘系统( area)
更有趣的是，气味似乎与杏仁体有特殊的关系，与更广泛的网络有关。其他感官模式（如视觉、听觉）中的信息编码会在称为“丘脑”的大脑区域中进行过滤。这种所谓的“丘脑门控机制”决定哪些感觉信息会被同步发送到杏仁体和大脑皮层，在皮层中进行处理，最终形成意识感知。然而，大多数的嗅觉信息在通向杏仁体的途中并没有通过丘脑，而是直接传递到了杏仁体。这意味着，嗅觉和其他感觉不同，到达杏仁体的嗅觉信息可能不是被丘脑发送、同时进行意识处理的。
嗅觉信息直接传递到杏仁体
因此，我们似乎可以相当确定地说，气味可以诱发我们过去那些情绪激动的回忆。
04
上文中我们已经可以清晰地了解到气味与记忆的联系机制。那对于气味，除了记忆以外，还有在其他方面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吗？
答案是有的。
目前，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人类可能会通过“”（化学信号传导）的过程不经意地利用气味进行沟通。
两人相恋可能是因为“对味”
这种沟通的类型之一是将一个人的情绪通过体味转移给另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情绪感染”。2012年，荷兰乌得勒支大学的一个研究团队评估了女性受试者对男性腋下汗水的行为反应。他们表示，如果女性闻到的是男性在恐惧情绪下分泌的汗水，女性也会表现出潜意识的恐惧迹象。在反感情绪下产生的汗水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女性也表现出了潜意识的反感情绪。这些发现似乎可以证明人体活跃的化学信号的产生和接收。
情绪可通过气味传染
最近，在功能成像研究中，重现了上述的这种现象。工作人员首先取得参与者在焦虑情绪下散发的体味，和参与者在运动过程中散发的体味。然后让那些不明真相的观众进行体味的感知。结果显示，前者的体味会让观众变得更偏向恐惧，后者则让观众变得更为中立。这种焦虑气味将人的恐惧感放大，这个过程和左侧海马体的活跃有关，反映的也许是更多与情绪相关的气味记忆。
此外，化学信号也可以在人类繁殖中发挥作用。1995年，瑞士伯尔尼大学的研究人员发现，女性更喜欢男性具有不同遗传免疫特征的体味，他们认为这是因为免疫分子（特别是“HLA”蛋白，即白细胞抗原蛋白）会分泌到汗水中。这在理论上是有道理的。和不具有相似免疫力的人繁殖的后代相比，与拥有不同免疫特征的人交配产生的后代对传染病有更强大的抵抗力。
不同男性的体味对女性吸引力不同
因此，结合其他化学传导信号的研究结果，我们可以发现，嗅觉似乎的确可以巧妙地调节我们对世界的肉体和情感体验。
写在最后
看完本文，相信大家对气味与记忆的联系都会有一个较为深入的认识。
尽管气味与过去情境和那个ta之间的联系已经处在你的意识之外，但这种联结还是足够牢固，可以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你可曾记起那个遥远的夏天？
也许有一天，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有关于ta的熟悉气味会让你对往事的记忆都涌上心头，就像普鲁斯特的小玛德莱娜饼干一样，带给你历历在目的始末和沧海桑田的唏嘘；
也许有一天，你会开始想念ta的气味或者与ta有关的物件的气味，不管是亲人或是恋人，曾经的点滴回忆都会经由一丝丝的气味牵扯出来，让人牵肠挂肚，百感交集。